Friday, September 25, 2009

谁影响了我的政治诗?


写了大量的政治诗,我的诗受谁的影响最大?基本上是两个诗人:台湾的刘克襄和洛夫。

洛夫不用说了,人称诗魔,诗的产量也大,敢于突破,诗风多变,意象惊人。许多诗人到一定的年龄文思枯萎,写不下去了,或者被一定的格式框死了,比如余光中(我喜爱的诗人之一),后期的诗偶有佳作,其他的都不断的在重复着年轻的自己。

我接触的第一本现代诗集是在高中一,就是余光中的《与永恒拔河》,当时校内高我一班的熊祥光(就是后来创办《椰子屋》文艺杂志的庄若)大概看我在校内壁报发表了一些烂诗顶不顺,拿来推销给我要我好好学习学习 :-) 。虽然余光中的诗不属隐晦一类,但以我那时的程度也很吃力。

也因为写诗要用大量的感情,年轻的人感情比较泛滥,因此许多诗人在年轻时写的诗都比年纪大(如果还写的话)写得好,比方郑愁予和席慕蓉等,由于突破不了自己,只好转写其他体裁,渐渐淡出诗坛了。

而应该有七十岁以上的洛夫还在创作诗的的确不多见。他2000年过后还出版有两本诗集,第一本是《漂木》(2001年),全本就只是一首三千行的长诗,真是一创举。而2007年出版另一本《背向大海》,也几乎首首佳作。他是文字的魔术师,文字在他手上爱怎么玩就怎么玩。

年纪越大,他信手占来皆诗,已经是天凉好个秋的境界。 年轻时参与过战事的经验的他写过不少战争诗,我举一首:

汤姆之歌 -西贡诗抄

二十岁的汉子汤姆终于被人塑成
一座铜像在广场上
他的名字被人刻成
一阵风

擦枪此其时
抽烟此其时
不想什么此其时
(用刺刀在地上画一个裸女
然后又横刀把她切断)
没有酒的时候
到河边去捧饮自己的影子
没有嘴的时候
用伤口呼吸

死过千百次
只有这一次他才是仰着脸
进入广场

洛夫不断寻求突破的表现手法成为了我写诗的重要参考,当然他文字上的千变万化,我就远远及不上,大概也只能有他的百分之一二吧!对了,洛夫好多年前来过一趟马来西亚,我还特地拿了好几本他的诗集去给他签名。他晚年勤练书法,书法字写得苍劲有力,已俨然成家。

洛夫的书法

上面这首“汤姆之歌”读得懂吗,还是似懂非懂?但是我想至少还抓得到大主题。 诗是很奇怪的东西,像杨牧的诗,没有多少人读得明白(不是似懂非懂,而是完全不明白那种),但是就有很多人喜欢他的诗的文字韵律加古典,包括我。

至于影响我政治诗风更深的是刘克襄,在中文诗坛,刘克襄没有太大名气,诗也写得不多。反而多年观鸟写鸟的经验,刘克襄算是个生态专家了。他较特出的诗集是《漂鸟的故乡》,已经绝版找不到,有谁有我高价收购。 据说这一本诗集大部分是探讨两岸关系的政治诗。

影响我的反而是他的一本社会诗集《在测天岛》。许多诗人写社会诗陈腔滥调(尤其是马华诗坛的老派诗人),自己以为反映现实,但是一点也打不动人心,诗味也无。而刘克襄的社会诗,读起来很有震撼力(非文字的震撼力,是内容的震撼力)。我举其一诗:

女工之死

午夜,作业员陈玉花赶完工作
在工厂门口,遭到两名男子狭持
清晨,她受凌辱后回租屋
挂电话给家人,走进浴室呕吐

家里的人赶来不准她报案
责怪她为何这么晚才回家
她的男友不停地抱头
感叹着自己的命运
厂里听说了
遣人送来水果与鲜花

已经一个礼拜躺卧床上
男友埋怨她不出门不上班
他试图和她亲热,她拒绝了
最后还是接受
男友以一种无奈又愤然的眼神接触着
他走后,她站立镜前
捂着脸,许久,失声呐喊

简洁明快,浅白易懂,但深刻;也近乎一篇小小说。

我敢讲80%的诗人写诗,心里是没有明确的主题的(我早期写情诗也是如此),他们只是在酝酿一种意念,或情感,或因为一句很漂亮文字飘进了心灵,然后就把它写成一首诗,读者当然看不懂。但是许多这些诗人自以为深有所感的诗,读者却完全麻木,它既没有像席慕蓉的诗一样可以抓住读者内心最深层的感觉,例如: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/我就是 那一只/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(还可以借用来感动情人);或者也没有像杨牧一样的功力, 就算看不懂也会打心里佩服赞叹。

因为诗坛充斥70%以上这类作品,因此诗的读者变成小众(应该是微众)。因为都看不懂,也没有感觉,当然敬而远之了。诗也变成诗人自爽的文字了。

我再举一首刘克襄简单但深刻的短诗:

爸爸永远的恋人

从小看着长大
疼过的、骂过的
跟妈妈一样身体的女儿呵
不知道那个男人将是你丈夫
每每想到这里就心痛

我是爸爸,有一个小女儿,真是写到心里头去了。 我虽没机会读刘克襄的政治诗,但是他的诗让我看到如果政治诗要写得深刻,也需要有一个强烈的主题。但是他的诗又太白,所以只有向洛夫偷师,学些玩弄文字的技巧。 学洛夫带一些隐晦,除了让政治诗不会那么白开水保留一些诗意,也因为政治诗是地雷,不可随便将要讥讽或要咒骂的对象的名字也写进去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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